第二百九十二章 更轻一死报公孙 (第1/2页)
所谓路线之争才是最残酷的。
因为路线许多时候并不是以对错之分,而是为了选择未来的道路起的分歧。
可是没有人是未卜先知的,这道路到底哪一条是正确的,也没人知道。当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才是正确的,自己才占据道德的制高点,自己才是能将所有人救出火坑之人时,双方很难妥协。
刘淮此次回来,即便知道事情紧急,却也没有挨个去说服所有人,而是与魏胜通了个气之后,大略说出了接下来的计划。
首先,若是山东兵马一定要南下,不可能走海州南部的烂泥岔子,肯定要如金国水军那般渡船南下,所以,无论如何,都得剿灭金国水军残部,既是为了扫清山东东路的金军,也是为了夺取海船。
其次,家在南方的将士想要回家保卫,但家在山东的将士也不可能将放弃故乡,所以,即便是忠义军要南下,肯定是要留守一部的。
不说能继续开疆拓土,最起码已经开始丈量土地,清查田亩,疏浚沟渠,兴修水利的工作不能落下,尤其这年头的战争打起来就是一年半载,若是耽搁春耕,来年山东还不闹饥荒了?
也因此,魏胜需要甄别出绝不愿意南下助宋之人,将其留在山东作留守。那些模棱两可与坚决要助宋之人,可能就得需要南下,在两淮与金军大战一场。
到最后,见魏胜确实忧虑局势,刘淮也只能劝慰:说不定宋国能顶住呢?说不定宋国的豪杰能聚集起来,将完颜亮围杀掉,就不用山东义军出手了呢?
魏胜也知道,这是刘淮在安慰他。
但又能如何呢,相距数百里,连消息都很难传过来,他也只能暗自祈祷了。
在匆匆商议一番,并且与张荣、李宝两名老将说明情况后,东平军、忠义军、宋国水军三支兵马指挥权都到了刘淮手上,汇聚成了一股总兵力高达一万七千的大军,向着陈家岛围杀而去。
彼处,只有威镇军五千正军而已。
此时,已经是十月十二日。
在同一时间,宋国淮南东路楚州州治山阳城,徐宗偃披着沾满血污泥渍的铁甲,狼狈带着数百兵士,向着山阳城北门狂奔。
“兀那宋狗!”
十几金国甲骑哈哈大笑的冲了过来,直接冲进了溃军之中,不闪不避的纵马前踏,似乎想要夺取山阳的城门。
宋军原本就是溃军,此时已经成了惊弓之鸟,虽然人数上占据绝对优势,却根本不敢阻拦这区区十几骑,惊恐着四散而逃。
徐宗偃伏在马上,回头望着这一幕,想要回身作战,却连长矛都找不到,两手空空之下,竟然连拼命都不可得。
眼见距离城门越来越近,徐宗偃心下焦急,却听到城头一阵喧哗,一片羽箭激射而下,将金军甲骑连带着周边的宋军一起射翻在地,大门也轰然大开,百余宋军蜂拥而出,接应溃军入城。
徐宗偃入城之后,一勒马缰,刚想说些什么,战马前蹄一软,就摔倒在地。
徐宗偃在地上翻了几圈,尘土遍身,更加狼狈,然而抬眼看到城头上之人时,复又连忙站起,快步登上了城墙。
“蓝府君!”徐宗偃拱手说道:“小城守不住,徒单贞那厮已经亲身渡河。”
蓝师稷抚着城头女墙,脸色惨然:“我知道,我知道,不怪你,刘信叔大军撤了,仅仅依靠咱们楚州兵马,如何能在金国大军面前支撑的住呢?”
徐宗偃已经没有骤闻这个消息时的恐惧与愤怒,只是喘着粗气说道:“府君,建康大军全都撤了?难道就没有想守一守?”
“没有办法了,庐州已失,淮西几乎全境沦丧,淮东随时可能被切断后路。”蓝师稷的沮丧已经快要溢出:“宝应、盱眙的兵马也已经全都撤走了,他们……他们连运河都不想守。”
“你说,这几年咱们在楚州殚精竭虑,背着骂名,犯着忌讳,对上敷衍,对下严厉,折腾了许多,竟然是这个结果……”蓝师稷长叹一声,仰头望天:“如此多人的心血,如此多人的性命,竟然只是因为王权一人的无能,就付之一炬了。”
徐宗偃静静听完,也是颓然一时。
他将目光投向东北方。
彼处淮河之上,正是百舸争流的景象,无数插着‘金’字大旗的船只来往于淮河南北,将数不清的兵马运输到淮河以南。
金军竟然连浮桥都不搭建,就要强行渡河。
如果这时候有一支能够野战的妥当兵马正面迎上,半渡而击,说不定就能直接吞了这一伙子金军。
徐宗偃复又看向了刚刚驻守的军城,这座与山阳城互为犄角的小城此时已经被金军占据,城头的‘宋’字大旗被扔了下来,‘金’字大旗高高竖起。
被金军擒住的宋军被推上城头,直接对着山阳城开始了刑杀。
徐宗偃不忍再看,回过头来:“府君,咱们现在应该堵死四门,以作坚守。”
蓝师稷摇头:“老夫虽是腐儒,却也知道,外无可救之兵,内无必守之城,没有人会来救咱们了,这城又如何能守住呢?就凭咱们不到两千的兵马,连城头都站不全。”
“发动青壮……”
“来不及了。”蓝师稷复又摇头:“打开南门,让百姓们都逃吧,我在这里坚守,能拖一天是一天。”
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办法。
因为百姓逃难也不是顺顺当当沿着官道逃就可以,有的走山路,有的要走水路,拖家带口,粮食不足,更别说还有必然会有追杀而来的金军。
在这场大乱之后,能活下来的有五成就不错了。
但凡事就怕对比,如果让百姓被合围在山阳城中,不到半个月,说不得就要易子而食了。
须知道,为了给镇江府屯驻大军筹集粮草,山阳的府库已经空空如也,根本没办法再筹措守城的粮草了。
徐宗偃沉默片刻,咬牙说道:“那府君带着人撤吧,由俺来坚守山阳。”
“不。”蓝师稷转过身来,握住了徐宗偃的双手:“你还年轻,当留得有用之身,以图来日。老夫已是老朽,又是守土有责的知州事,当为国尽忠。”
“府君。”徐宗偃焦急回应,却又因为周遭尽是军士,复又将声音压低:“正因为我还年轻,才应该守城,如此,当城破之时,也能有些生机。”
蓝师稷摇头,眼中流下泪水来:“老夫……我世受国恩,身为守臣,却无力镇守一方,连累百姓受难。若我苟活,如何能对得起将官印托付于我的朝廷?又如何对得起将自家粮食膏血奉出以养我的百姓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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