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零九章 义勇 (第2/2页)

夜深雾重，露水凝在众人衣甲，染上一层白色的寒霜，但无人稍动，所有人面上皆饱含期待，仿佛感受不到半分的寒意。
　　
　　火光摇曳，火盆里的木柴烧得噼里啪啦作响。
　　
　　城关大门徐徐洞开，人群之首，一名老者大步而来，推金山、倒玉柱拜服在跟前，口中高呼：
　　
　　「冯翊郡董氏，率郡中义勇，参见陛下！陛下北逐匈奴，阖郡上下，感念陛下恩德，今践行诺言，赶来投奔陛下麾下，万望准允！」
　　
　　话音落下，跟在他身后的数千民壮齐刷刷跪伏余地，动作整齐，目光坚毅，显是没有一丝犹豫。
　　
　　刘备认出这名老者是来自冯翊郡董长老，还有几名冯翊郡当地官员——这些人曾在大军击破匈奴、南返长安的途中，组织郡民箪食壶浆迎候，故而十分眼熟，冯翊郡故人身后，虽然都是陌生面孔，但不难猜出，这些都是其余各郡的官员、郡望，眼下这些人
　　
　　正不畏艰险，率着郡中子民襄助王师来了。
　　
　　刘备只觉鼻梁一窒，搀起了冯翊郡的董老，然后迎着后方诸人注视，不住拱手，顺着走下去。
　　
　　他每走到一处，就有一郡义勇顺势跪下，人群直如恍如波浪汹涌，此起彼伏，每伏倒一处，便有一处呼唤响起。
　　
　　「京兆郡义勇，参见陛下！」
　　
　　「扶风郡义勇，参见陛下！」
　　
　　「北地郡义勇，参见陛下！」
　　
　　此情此景，刘备已然目中含泪，心潮澎湃。
　　
　　「我不弃百姓，百姓终不弃我！」
　　
　　「我以子民待彼，彼果以君父戴我！」
　　
　　他默默将跪倒在地的人群一个个搀扶起来，帮他们拍打下身上的霜花，在周遭一声声「陛下」中，他一句话都没有说，可凡被他双手搀扶触碰之人，皆是情不自禁，热泪盈眶。
　　
　　此时无声，更盛有声，刘备真情流露表情，屈尊纡贵的动作，已是温暖了寒夜中所有人的心。
　　
　　一直将跪倒人群的最后一排扶起，刘备终于平复好心绪，回身抱拳，朗声道：
　　
　　「刘备所为，只凭本心，往事如烟，休要提起。今日诸君高义，备感激莫名，不知何以为报！」
　　
　　话音落下，已是躬身到底，抱拳以谢。
　　
　　诸郡义勇见状，如浪潮一般再一次拜服于地，口中
　　
　　呼喊：
　　
　　「不敢当陛下谢！」
　　
　　时值天开云动，旧月为落，旭日初升，日月交汇，一金一银两道光芒破云而出，天地阴霾散尽，世间幽而复明。
　　
　　刘备面色一肃，倏忽拔剑在手，喝道：「而今朝阳新升，正是我辈匡扶汉室，平定天下之时！诸为同袍，奋战！」
　　
　　「同袍」二字一出，诸人便知以得刘备首肯，正式成为汉军一员，皆欣喜不已，不知是谁，于人群中率先高喊一声「愿为陛下死战」，一时间群情奋勇，「愿为陛下死战」的呼喊泼天响起，震耳欲聋。
　　
　　此时时刻，这些原属于魏国的官吏、大姓、百姓，无论是因为刘备亲自击退匈奴而蒙生报恩之心，抑或推行均田制而获得十足好处，确实是心悦诚服、欣喜非常的。
　　
　　姜维身处其间，只觉胸间鼓荡，感怀莫名，心中思绪万千。
　　
　　季汉也好，蜀汉也罢，这个政权的运行，实是糅合了刘备浓重
　　
　　的个人风格，和诸葛亮的呕心沥血。
　　
　　如果说诸葛亮鞠躬尽瘁、死而后已的态度奠定了朝廷统治的基础与下限，那么刘备的个人魅力——那种无为而治、仿佛初春之暖的和煦，但始终坚守大义，肩挑乾坤之气概，无疑撑起了季汉的风骨与上限。
　　
　　姜维扪心自问，当年弃魏投汉，不正是冲着这股充塞于天地之间的英雄之气么？
　　
　　时值天开云动，旧月未落，旭日初升，日月交汇，一金一银两道光芒破云而出，天地阴霾散尽，世间幽而复明。
　　
　　短短的一幕，姜维心中倏忽跃出四个抽象的大字，渐渐变得有形有质起来。
　　
　　——仁者无敌。
　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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