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抓马的道歉和体悟

抓马的道歉和体悟 (第2/2页)

血氧在80左右徘徊。
  
  我震惊之余赶忙询问情况。
  
  原来上次奶奶之所以能有90血氧,是吸着80%浓度的氧气…
  
  震惊,心痛,迷茫。
  
  即便身为文字工作者,我也很难描述我那时候的心情。
  
  那时候,我便有了最坏的预感。
  
  奶奶可能要走了。
  
  带着呼吸机,输着麻醉。
  
  一晚上的血氧,从八十到六十又回到八十。
  
  生命体征仪滴滴滴的警报声叫的人心慌。
  
  我熬了一夜,第二天红着眼睛问奶奶的主治医师也便是姑父——奶奶情况怎么样。
  
  姑父给我的回答是,危险。
  
  除此之外,不肯多说。
  
  我心里却是咯噔一声。
  
  随着时间推移,老太太一直没有转好,反倒是肺蚀变越来越严重。
  
  我悄悄问姑父。
  
  姑父叹了口气,直言现在有奇迹的可能性已经越来越小了。
  
  而后抢救的几天,最危急的时刻,甚至都已经给老太太穿上了寿裤。
  
  老太太是顽强的。
  
  似乎是对亲人的留恋,似乎是对世界的不舍。
  
  一次次从死亡线挣扎了回来。
  
  但奇迹之所以是奇迹,因为它是奇迹,若是时时刻刻都能发生,便也不再是奇迹。
  
  进入ICU第十二天,奶奶陷入了弥留之际。
  
  三位子女拉着老太太的手讲话。
  
  不知道老太太能不能听到,但是要说的。
  
  我也伏在老太太耳边,抓着老太太的手,说这说那。
  
  或许,老太太的意识不清醒甚至完全没有,但她一定知道我们都在。
  
  老太太哭了。
  
  深度昏迷的老太太留下了眼泪。
  
  我从小在奶奶身边长大,见到奶奶的眼泪,鼻子一酸,眼泪也不知道怎么就掉了下来。
  
  晚间,姑姑叔叔明天还得上班回家了,ICU里就剩下了我和我的乐子人老爹。
  
  八十的爷爷握着我的手,哭得像个孩子。
  
  “以后再也没法和小老太太唠嗑了。”
  
 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爷爷哭。
  
  爷爷退休前是个高干,威严的紧,退休后也常常教导我要为人方正。
  
  在我眼中,爷爷大概是里那种老家主的形象。
  
  我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,拍着爷爷的手。
  
  哭累了,爷爷吸着氧沉沉睡去。
  
  我常年乐呵呵的乐子人老爹,生的黝黑,但能看到眼角红了。
  
  白发肉眼可见的比昨天多了些许。
  
  一天。
  
  又是一天。
  
  我知道,没有奇迹了。
  
  奶奶因为有糖尿病,打的药物有不少都没法吸收,肉眼可见的水肿。
  
  进入ICU第十五天,深度昏迷的奶奶开始了点头式呼吸。
  
  我知道,留给奶奶的时间不多了。
  
  血氧一直在60左右徘徊…
  
  能不能挺过今天都是个未知数。
  
  熬了一宿,我去吃了个早餐,刚躺下,老爸打来电话。
  
  “需要你的时候到了。”
  
  我一听立刻跳了起来,心里想着是不是生命体征仪又报警了。
  
  到了地方,ICU里已经来了两三个护工和护士。
  
  还有大夫。
  
  还有我那白了不少头发的乐子人老爹。
  
  生命体征仪血氧还是60,其他指标是一条杠。
  
  我愣了愣,还没反应过来。
  
  “这血氧还行啊。”
  
  老爹没说话,叹了口气。
  
  我脑子轰的响了一下。
  
  奶奶走了。
  
  虽然设想过最糟糕的情况,但看到心跳已是一条直线的时候,我仍旧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。
  
  我只是吃了口饭。
  
  回来便已天人永隔。
  
  操劳勤俭了一生的小老太太在二零二三年六月六日,与世长辞。
  
  奶奶和爷爷的病房只有一墙之隔。
  
  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还在病重的爷爷也知晓。
  
  而后我浑浑噩噩,买贡果,去殡仪馆…
  
  爷爷很快就知道了奶奶走的消息。
  
  二老相互搀扶着走过了五十多年,冥冥之中似有所感。
  
  办完一切,将奶奶遗体停在殡仪馆后,我回到了病房。
  
  爷爷不断的叹息。
  
  “这老太太真心狠啊,到底是给我甩了。”
  
  次日,在殡仪馆的奶奶迎来了和亲友们的最后告别。
  
  人很多,有亲戚,有护工,有受过奶奶恩泽的,有领导。
  
  嘈杂声中,就这么过完了一天。
  
  六月八日,奶奶的遗体从殡仪馆放进了寿盒,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奶奶。
  
  入殓师的手艺很好,奶奶闭着眼睛,嘴角似乎微微上扬,就像是睡着了一样。
  
  三小时后,在火葬场。
  
  奶奶变成了一堆白色的骨头残片。
  
  和电影里的不一样,烧完的骨灰并不是灰色的渣子,而是惨白的骨骼。
  
  甚至能分辨出髌骨和股骨。
  
  颅骨被我捧在手中的盒子里,一直到进入骨灰盒。
  
  看着颅骨的时候,抓马心里从伤心变成了木然,我不止一次的想,这就是我的奶奶?
  
  又两小时后,奶奶进入了骨灰寄存处,等着爷爷出院,送入祖坟。
  
  直至此时,抓马才有了对死亡的敬畏。
  
  并非敬畏死亡本身,而是敬畏它的仪式感。
  
  死亡,是个仪式。
  
  代表着肉体死亡,慢慢与世界失去锚定的仪式。
  
  当我的父辈走完,我的兄弟辈走完,下一辈,很难再有人记住她了。
  
  于是便失去了世界的锚定,真正的死去。
  
  抓马似乎抓住了什么,又似乎什么都没抓住。
  
  无论是为了和看官老爷们分享生活体会,还是道歉,遂作此篇。
  
  抓某人。
  
  2023/6/13。
  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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