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 (第2/2页)

李朝阳知道，这个城市里每天不知道会发生多少起案件，单单是无头命案就摞了一桌子。尽管这案件惊动了不少人，但警方完全可以用疯子搪塞。这个案子只会在一两个星期之内成为舆论的中心，而看热闹的老百姓在新的热闹出现之后，就会把一切遗忘，没有再关心李萍的死活，除了一个人：我，李朝阳。
　　
　　李朝阳见富康在安慰疯子，偷偷把枪藏在了身上，说：“我先走了，我要安排李萍葬礼的事情。”
　　
　　“等等！”富康叫住李朝阳，“过来我再跟你说两句话。”
　　
　　“还有什么好说的。”李朝阳把枪往衣服深处塞了塞，“我心情很不好，有什么事情过两天再说。”
　　
　　富康又递给李朝阳一支烟：“那我现在说完吧，说完你再走也不迟。”
　　
　　李朝阳一只手正端着枪，不好伸出来接烟，只能摇头说：“有话快说，不吸了。”
　　
　　富康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劲，把烟又塞进烟盒：“算了，我也不吸了，经常吸，对身体也不好。”
　　
　　李朝阳松了口气，“什么事？”
　　
　　“你就不要责怪这个疯子了，他也挺可怜的。他生下来的时候不是这样的，挺聪明的，刚上小学的时候发了高烧，烧成这样的，原来也有人照顾他，后来他父母都死了，他的亲戚们都不愿意收留他，只能一个人到处要饭吃。”
　　
　　“你不是说不知道他是谁么，怎么现在说得比谁都清楚。”
　　
　　“你问问街坊四邻，住在我们东街时间长点的，都知道他。”
　　
　　“我管不着！”李朝阳摔门而去，“我没一枪崩了他就是好事，要我原谅他，去他妈蛋，当初就该发烧烧死他！”
　　
　　李朝阳回到家里，把枪掖在枕头下面。他坐在床上，开始感觉如释重负，忽而又不知所措来，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偷来这把枪，也不知道拿了这把枪能干什么，他就一直对着墙发呆，看得墙上鲜艳的结婚照渐渐模糊，他竟然毫无缘由地落下泪来。他翻出以前的相册，一页一页小心翼翼地翻，好像手里捧着的是无价之宝，他时而大笑，时而哭，时而苦涩，当翻到相册最后空白的几页时，他想起当年李萍的话：照片照得太少了，相册都装不满。
　　
　　他说：装不满好，等我们以后有了孩子，就可以把相册装满了。
　　
　　李萍说：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？
　　
　　他说：男孩。
　　
　　李萍说：我喜欢女孩，你就封建吧，就知道要男孩子，是不是娶我来延续你们家的香火啊？
　　
　　他说：嫁出去的女儿，泼出去的水，有个男孩子，等我们老了，可以照顾我们，跟着我们一起变老，这样多好。
　　
　　李萍说：谁说的，女儿还是妈的贴心小棉袄呢…
　　
　　谁知道如今却这么苍白，李朝阳的心像每个冬天来临时被风吹得七零八落的杂草，不是枯萎衰败，而是深埋在泥土里的落寞。他把脑海里面所有关于李萍的回忆重新翻出来，好像在落满灰尘的书橱里拿出了一本发黄的记事本，翻开快乐只是抿嘴微笑，翻开苦涩却觉得无足轻重。
　　
　　他从枕头地下拿出了枪，那把黑黝黝的左轮。李萍本不应该死，他告诉自己，都是这把枪，都是这把枪…他像复读机一样重复了很多遍，终于他好像想通了，他好像找到了目标：找到这把枪的主人，他是该死的，是他害死了李萍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