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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入赘(三合一章)

5 入赘(三合一章) (第2/2页)

此次没有说明缘由,要让江承海和江知与暗里瞧瞧。
  
  虽十分不情愿,江知与还得假装跟他在花园偶遇。
  
  偶遇的方式很简单,让狗崽跑去花园,他去追。
  
  小狗养了几天,他常带去花园遛,差不多到地方,狗崽就会自己往那边跑,小短腿蹬步,吃得圆滚的肚皮一颤一颤的。
  
  赵鸣跟江致微在凉亭赏画说棋,也聊八月的乡试,桌上酒菜都有。
  
  酒是江承海准备的,男人上了酒桌,容易暴露本性。不止赵鸣,改天谢星珩上门,他还要拿烈酒招待。
  
  酒过两巡,赵鸣就经不住,坐姿摇晃着,谈吐间显了苦相,对即将到来的乡试充满担忧。
  
  江致微耐心宽慰,陪了好一阵,眼看赵鸣酒劲都要缓过来了,借口赏花,带他到花园。
  
  天公不作美,天气闷闷的阴着,没有太阳晒,身上都潮潮黏黏的。
  
  赵鸣想回凉亭,突然听见花园深处传来人声。
  
  这声音怎么说呢,像碎玉声,温润清朗。
  
  他停步,往那边看。
  
  江知与追着狗崽,顺利在花园见到赵鸣后,第一反应是失望。
  
  赵鸣是很端正的样貌,眉浓眼大,鼻挺唇薄,整体来说,确如堂兄所言,是个很周正的人。
  
  他也高,或是因为还要干活料理家务的原因,不见普通书生的文弱,略壮实一些。
  
  只是周正壮实而已。
  
  他看见江知与,眼前一亮,下意识往前踏了两步。
  
  江知与本能后退,他知道父亲就在暗处看着,很快定下心神,给人行礼。
  
  还没扯开话头,赵鸣先问他:“这是你的狗吗?”
  
  江知与不明所以:“嗯?怎么了?”
  
  赵鸣没吭声,眉皱眼挑,浑身上下都是低气压。
  
  江知与有点害怕。
  
  他蹲身,抱起狗崽,往后退了两步。
  
  赵鸣问他:“这狗平时吃什么?”
  
  江知与第一次养狗,府里人都说狗好养,人吃什么它吃什么。
  
  既是他养的,狗狗伙食就跟他一样。
  
  “人饭?唔,我吃什么,它就吃什么。”
  
  他挑食,不爱吃肥肉、连筋的肉,也不会啃骨头,狗崽都会吃,可好了。
  
  这话点燃了赵鸣压抑的火气,接下来是一句让江知与无措的话。
  
  “城外难民扎堆,每天都有饿得扒树皮啃草根的人,你连人都不管,却养狗?”
  
  江知与懵在原地,紧跟着又被赵鸣训斥第二句。
  
  “多少人不见温饱,城内还有乞丐,你还给狗吃人饭?”
  
  江知与是有脾气的。
  
  虽说他的脾气总憋在心里,多数时候都冲着自己来。可他真的有脾气。
  
  他克制着,语气硬,“关你什么事?”
  
  也不止他这样养,他跟人请教过,大家都这样养。
  
  有些人家穷,狗也跟人一样,十天半月才沾一次荤腥,一根大骨头棒子,啃得没味儿了还舍不得扔。
  
  而且他家只是普通商户,哪里轮得到他家去救济灾民?这分明是朝廷的事。
  
  他爹已经在第一时间响应号召,捐钱捐粮了。他们也是县内商户里,布施最多的一家。
  
  还要怎样?
  
  不说朝廷不说官府,甚至不敢去找豪绅富户的家主,冲着他嚷嚷算什么本事。
  
  这走向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。
  
  赵鸣的“人狗论”哐哐砸下,江知与缺少跟人吵架的经验,也没秀才的词汇量,两轮下来就落了下风。
  
  或是因为他顶嘴了,赵鸣的不满更多。
  
  从他养狗延伸到他不在乎人的死活,再到商户只管自己肚里饱,不管送到嘴里的是不是民脂民膏。
  
  江承海老远喊话叫停,江致微也从假山后出来,大声叫赵鸣闭嘴。
  
  赵鸣酒量差,酒品更差。
  
  他眼神现了慌乱,死要面子,硬是梗着脖子,继续发言输出。
  
  江知与本就憋着气,他可以忍很多委屈,那都是不想家里受累,可养条狗,他又招惹谁了?
  
  他父亲都没有这样训他,这人算什么东西。
  
  他头一次在光天化日之下,张嘴骂了人。
  
  骂了人,就更矮一头,显得他理亏,只会逞凶。
  
  等江承海来了,江知与眼泪都憋不住,吧嗒吧嗒掉。
  
  江致微黑着张脸,匆匆安慰一句,拽着赵鸣赶紧走。
  
  这一通跑,赵鸣出了汗,酒气散完,几分胆气都没了。
  
  他抓着江致微的手腕,声音发抖,“江兄,我、我今天喝多了,你知道的,我从城外过来,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难民,心里不好受……我一喝多,嘴上没把门……”
  
  江致微叹气。
  
  这是赵鸣最大的弱点,他读书多,心里有仁义,唯独太极端。
  
  相识多年,江致微清楚赵鸣只有嘴上厉害,平时不爱管旁人闲事——没那本事。
  
  他的解释,江致微接受。
  
  难民惨,是个人看了都会于心不忍。
  
  可他实在不该。
  
  弟弟还在哭,江致微没心思安慰惹祸的人,人又是他约来的,他捏捏眉心,“没事,我大伯是讲理的人,不会怪你的。”
  
  心里默默补充:但你想要的入赘,不用提了。
  
  花园里,江知与趴父亲肩头哭。
  
  似要把这段时间的委屈都哭出来,数次想收住,都停不下来。
  
  江承海人糙,哄孩子的方式单一。
  
  把赵鸣骂一顿,又说要怎么怎么收拾他。
  
  话题核心是:“不要他了,不要他入赘,别说你了,爹也看不上他,咱们不要他了!”
  
  江知与抽咽着:“也、也不能要小谢……”
  
  江承海一时没想到小谢是谁,等回过神来,他手痒脚痒,很想抓个人揍一顿。
  
  他年轻过,夫郎自己找的,小鱼这点心思,他看得明白。
  
  什么不能要小谢。
  
  他就是要小谢!
  
  若不是有好感,心里在意,管人家愿不愿意入赘。怎么不见小鱼问别人?
  
  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,他生怕伤着姓谢的自尊心,问都不让问一下。
  
  万一姓谢的很愿意呢?
  
  还叫什么小谢。
  
  不如之前叫谢公子疏远。
  
  话不能说,孩子还得哄。
  
  江承海顺着他来,两刻钟才把人哄好。
  
  江知与哭完,眼睛不舒服,嗓子也哑。
  
  两个合适的招婿人选都否决了,那他就得外嫁了。
  
  他也不想嫁。
  
  他用哭得红肿的眼睛看江承海:“爹,你从镖师里挑一个也可以的,他一定听你的话……”
  
  江承海含糊着点头,“好,好,爹待会儿就去镖局看看有没有合适的。”
  
  他待会儿就去看看姓谢的这几天在忙什么。
  
  人怕对比,也怕有固定选项。
  
  没谁是完美的,偏就有那么一个,各方面都合心意,缺点也就可以忽略了。
  
  谢星珩这几天在家奋笔疾书,期间又抽空出去,发扬他卷王且社牛的属性,各行各业找人搭话,听他们吹,筛选可用信息,确定了一个可行性很高的方案。
  
  商户可以拿牌匾。于民有益、于国有功,就能得牌匾,约等于护身符。
  
  只要不作大死,可保平安。
  
  现在有现成的机会,让江家有七成概率,能拿到牌匾。
  
  方法都写好了,看江老爷有没有魄力做。
  
  江老爷不知道他在搞什么东西,看着不像出来找活干的,很像外出打探消息的样子。
  
  难道姓谢的要做生意?
  
  他没急着问,先找人探听谢星珩这几天在家里的表现。
  
  知情人士透露,谢星珩跟哥嫂聊天风趣幽默,每天自己买菜做饭,照顾哥嫂,还带侄儿出街玩耍。
  
  附近好些人家都盯上他了。
  
  老一套的话,长得好,脾气好,年纪轻,有功名。
  
  虽穷了点,可身上的朝气足。
  
  长双眼睛瞧一瞧,就知道他不会一辈子穷困潦倒。
  
  上头没双亲,更好了。
  
  疼爱孩子的,家里略有家底的,都对这项投资感兴趣。
  
  江老爷:“……”
  
  还让他混成一块香馍馍了。
  
  香馍馍也不急。
  
  他调头去镖局转了转,一来说王府的镖,二来看看镖局年轻人都有哪些。
  
  可恨啊。
  
  姓谢的皮相太好了,一眼看去,他镖局的人都成了歪瓜裂枣。
  
  也就他家小鱼的样貌能配一配。
  
  但还得挑备用人选。
  
  五月十七,到了谢星珩来江家拜谢的日子。
  
  江承海在花厅设宴摆酒,让江知与躲屏风后边,“他来送谢礼,你老远听个响儿,知道爹没有骗你就行了。”
  
  江知与被推着到屏风后面,表情惊讶,谢星珩怎么还来呢?
  
  这里可以走侧门出去,不想听可以走。
  
  他脚黏地上,走不动。
  
  就听一听。
  
  看父亲会不会遵守承诺,不招谢星珩做赘婿。
  
  谢星珩没好衣裳,今天过来依然作秀才打扮,人比初进城时精神白净,双眸生光,远远瞧着,就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样子。
  
  老江叫了江致微陪坐,也是从中做个缓和,事儿谈崩了,就是醉话,不必在意。
  
  谢星珩今天带了四色糕点,怕撞碎,用食盒装着的。
  
  老江暂时放在一边,招呼他坐下。
  
  这是谢星珩穿越以来,第一次到别人家上门拜访。
  
  和电视剧里、和原身的记忆有偏差。并非品茶闲聊,而是满桌好菜配好酒。
  
  因江承海表现出来的豪迈,谢星珩又没多想,坦然入座。
  
  饮酒闲聊,气氛正好,谢星珩及时送上了他的“建议书”。
  
  他把散纸装订好,分了目录,内部还画了表格,列了数据。
  
  江承海以为是书生看的那种正经书,想转手给江致微,听谢星珩道:“江伯父,这是我给您的谢礼。”
  
  江承海挑眉,粗略翻过,瞳孔一缩。
  
  谢星珩的提议是由浅入深,先讲农庄的管理与资源最大利用化。
  
  管理上他简要略过,不犯职场大忌。资源利用上,以他本次的重点目标举例——黄豆可以做什么。
  
  目前豆制品种类足够多,像豆浆、豆腐、豆干、豆皮、腐乳,以及已经出现的酱油,和还未大规模售卖的豆油。
  
  本地人吃的是茶油、菜籽油。
  
  豆渣都能再利用,成为饲料。
  
  他的举例,是一项占一格,后边是页码。
  
  江承海看的时候,他介绍了一下“翻页功能”。
  
  江承海谨慎,先看了常见豆制品。制作流程,制作注意事项,成品保存,很详细。
  
  再看酱油——丰州县最豪的富商不是江家,是油料发家的老李头。
  
  嘿。
  
  成天挤兑他家没手艺,迟早要完。
  
  这不就有了。
  
  还是做酱油。
  
  弄出来能把老李头活气死。
  
  看到这里,江承海已经认真起来,后续看见“人力规划”,提到了难民。
  
  江承海顿了下。
  
  对谢星珩印象更好,因为他从难民堆里出来,还记着他们。
  
  不论此次建议是为了什么,论迹不论心。
  
  他收了书册,“我得再看看,考虑考虑。”
  
  谢星珩举杯,“敬您一杯。”
  
  江知与在屏风后头,越听心里越平静,平静里带着一丝丝的失落。
  
  父亲果然守诺,没有跟谢星珩提婚事,聊的话题可正经。
  
  正当他转身,想从侧门溜走时,老江搞事了。
  
  他看谢星珩不胜酒力,已经有了几分醉,醉意上脸,面上一片红,也装着喝醉酒,对谢星珩一顿“青年才俊”输出。
  
  然后说:“可惜你不是我家哥婿,我家小鱼你见过吧?模样顶顶好,放他嫁人我舍不得,你要是愿意入赘……”
  
  他说得太快,谢星珩刚把一口酒含嘴里,半吞未吞的,被惊得咳嗽连连。
  
  烈酒味辣,他辣着嗓子,泪花翻涌,几乎要看不见眼前的人。
  
  张嘴只为了咳嗽,还紧紧拽着江承海的胳膊,眼睛直直盯着他。
  
  满眼写着:你在说什么?!
  
  江致微赶忙来劝:“谢兄,不好意思,我大伯喝多了,他这人就这样,喝多了就爱乱说话……”
  
  江承海适当演一演:“这才几两酒?我平常能喝三斤!我没醉,小谢啊,你这人真是哪哪都好,可惜你不会愿意入赘……”
  
  谢星珩把他胳膊抓得更紧。
  
  夏天衣服薄,江承海感觉他胳膊都得掐紫了,恨得牙痒痒。
  
  不愿意就不愿意,至于掐他吗?
  
  屏风后的江知与听到这里,猜得到结果,不知怎的,感觉眼睛热热的,视线莫名模糊。
  
  他再一次扭头要走,又再一次因为席间的话语停下。
  
  这回是谢星珩的声音。
  
  他终于缓过劲儿,超大声的问:“你说的是真的?还有这种好事?!”
  
  江知与:……?
  
  忙着拉劝安抚的江致微呆在原地。
  
  刚甩开谢星珩双手,正撸袖子的老江同样愣住。
  
  搞什么。
  
  姓谢的在说什么。
  
  醉话?
  
  三人都这样想。
  
  老江抓住时机:“什么好事,你听清楚了吗?我家只招婿,不嫁哥儿。”
  
  谢星珩再听一次,更飘飘然。
  
  天呐。
  
  “居然真的有这种好事……”
  
  他问:“伯父,你有几个孩子?”
  
  江承海:“……”
  
  到底是我算计你,还是你算计我。
  
  外头小狗闻着味儿跑进来,绕着江知与转圈圈,呜呜汪汪的。
  
  江知与朝它比手势,让它噤声。
  
  小狗没训到位,看不懂,还举起前爪,朝他身上跳爬。
  
  江知与蹲下来,想抱它走。这过程里,狗崽持续汪汪汪。
  
  谢星珩猜到是谁,自斟一杯酒,隔着屏风,朦胧相望,举杯遥敬。
  
  他仰头喝下。
  
  江知与心跳很快。
  
  想找人打一架。
  
  他一定是憋得慌。
  
  没错。
  
  憋得慌。
  
  他跑了。
  
  流程还得走。
  
  江承海对小鱼的事很上心,到了这时,还要搞个偶遇。
  
  他看谢星珩像色胚。
  
  所以和江致微离得很近,一有不对就拳脚伺候。
  
  谢星珩第一次来江府,上个茅房的功夫,在花园迷了路。
  
  最是有缘,江知与故意躲着他,偏被他东绕西绕的找着了。
  
  江知与看他一眼,不吭声,坐石墩上,身前小狗趴着吐舌。
  
  谢星珩看见个熟人,还是他惦记的人,遥遥作揖,过来蹲江知与面前,脸上一派笑意,指着狗崽问:“它叫什么名字?”
  
  江知与没有给它取名,他都是叫狗狗、狗崽、小狗。
  
  但他被赵鸣骂怕了,怕谢星珩也不喜欢。
  
  飞快瞧他一眼,故意道:“叫谢公子。”
  
  谢星珩秒懂。
  
  “狗叫谢公子?”
  
  江知与点头。
  
  谢星珩低笑:“你每天叫一条狗谢公子?”
  
  江知与撑着脸面,抿唇继续点头。
  
  “哦——”
  
  谢星珩压低嗓音:“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,你每天都在惦记我?”
  
  江知与脸色爆红:“没有!”
  
  谢星珩适可而止:“好,那狗狗叫什么?”
  
  江知与闷闷道:“没有名字。”
  
  谢星珩面上笑意不减:“取一个啊,江公子。”
  
  江知与脸上红云交叠,眼睛氤氲着水雾,漂亮极了。
  
  他不知道美貌是大杀器,还盯着谢星珩看。
  
  他习惯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,让人退让。
  
  他家里人都会让着他。
  
  上回,谢星珩也让着他了。
  
  谢星珩这次不让:“江小鱼?”
  
  江知与别开视线:“不许你这样叫我,我爹才这样叫我。”
  
  谢星珩问:“你哥哥呢?”
  
  江知与说:“……也能。”
  
  谢星珩笑:“那我呢?”
  
  江知与沉默。
  
  谢星珩伸手戳了下狗耳朵,差一点就碰到江知与的指尖,吓得他急速缩回手,逗得谢星珩直笑。
  
  他满脸明媚笑意,说着委屈的话:“他们都可以,就我不行。”
  
  江知与过了会儿,才说:“你和我没关系。”
  
  谢星珩眼睛里有他的倒影。
  
  “不,我们有关系。”
  
  你可是我的心上人。
  
  江知与的脸蛋太红,再升温得炸毛。
  
  谢星珩心情极好的转台词:“你可是我的大恩人。没有你,我就无家可归了。”
  
  一语双关,既是租宅院,也是未来归宿。
  
  江知与实在受不了,瞪他一眼,再次体会落荒而逃的滋味。
  
  蹲在假山洞口围观的老江:“……”
  
  姓谢的不是好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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