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皇后冷着一张脸:“让唐芷漩来见我。”
傅堂疑惑又戒备地看着她:“你想翻案?”他忿恨地看着这不听话的女儿,“你是要鱼死网破吗?傅家就没你在意的人了?!”
皇后似是笑了笑,又似只是动了动唇却并无表示,说道:“你这样大张旗鼓地来羞辱责骂我,定是将我当做傅氏一族的代罪羊,交出我以平息皇上的怒火。翻案?现在谁想翻都不可能。”
皇上会将所有他痛恨的人趁此机会一网打尽。
皇后没说出这句心里话,她不想告诉眼前这位父亲关于皇上真正的想法。她虽不受宠,但多年来察言观色,早已比父亲更加了解皇上。她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心情吞下这句话,只是说道:“我既然必死无疑,自会为傅家做好最后的事。但我要见唐芷漩。”
傅堂狐疑地看了她一阵,冷哼道:“谅你也不能如何,便允了你!”
唐芷漩坐在皇后对面时是有些戒备的。但皇后温和从容,请唐芷漩落座后便直截了当地说道:“那日邀你到行宫,我不知是父亲要算计你的计策,还以为是他要拉拢你。”
唐芷漩没说话,只听着。皇后也不用她回答,继续说道:“你聪慧又细致,我知道这案子难不倒你,也知道你会权衡利弊压下同谋的太皇太后不提。我不怪你,真的。”
唐芷漩有些疑惑地看着皇后,皇后淡淡笑了笑,说道:“请你过来,是有些最后的话,只想交待给你。”
皇后在两人之间的桌上开始温盏烹茶,动作温婉雅致,整个人流露出雍容之气,眉眼间也俱是宁和。唐芷漩知道皇后即将前去向皇上请罪,此去必是一条死路,虽然知道她是害死柏珹的主谋,可她也失去了孩子,一时不免有些唏嘘,于是什么也没有问,只是静静等着皇后开口。
茶汤沸过两遍,皇后给自己斟了一杯,却并没有给唐芷漩斟一杯,温和地笑道:“你将我送上死路,我不想给你喝茶。”
唐芷漩并不生气,依旧静静等着。皇后啜了一口热茶,说道:“崔崭,你救不下来。”
唐芷漩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,心里顿时一惊。皇后继续说道:“皇上忌惮崔崭已久,应该说皇上谁都忌惮。崔崭已被打入天牢,即便我被定为主谋而死,皇上也不会放过崔崭。”
唐芷漩凝盯着皇后,不知该不该信她的推论,也不知皇后是不是在故意诱导自己什么。皇后见她如此便是一笑,说道:“我知你不信我,我也不想多做解释,只告诉你一句:能救崔崭的,在他的来处。”
唐芷漩:“何意?”
“怎能全部说清?其中究竟你自己去寻吧。”皇后柔婉地笑着,“若不是你非要彻查此案,朝中无人敢查之下,也许我能全身而退呢?我能提示你这么关键的讯息,已是仁至义尽了。”
唐芷漩:“你也可以什么都不告诉我,岂不是更解气?”
皇后浅笑着摇了摇头,说道:“人在没有希望的时候不会难受,反而是有一点似有若无的希望又抓不到的时候,才最难受。我会笑着看你们都如此难受的。”
唐芷漩心中不解又有些焦急,但面上淡淡一笑,说道:“救不下来也无法,皇后想看我难受恐怕要失望了。”
皇后笑道:“你与崔崭有没有私情,我不清楚,但我清楚你的报国之心——你不会允许崔崭这样的大将就这么含冤而死。”
唐芷漩知道辩解无益,说道:“‘能救崔崭的,在他的来处。’皇后只愿意给这一句吗?”
皇后点头:“嗯。”端起茶杯饮了两口,皇后似是很满意,“今日这茶,是我烹得最好的一次。”
皇后拿出一个手掌大的玉匣打开,推至唐芷漩面前,说道:“请将这匣子埋在一位叫做‘沐清远’的侍卫墓中,感激不尽。”
唐芷漩看向那玉匣,其中有一缕以细红绳绑好的青丝。皇后看着那缕青丝,说道:“是我的一缕发丝。我这身子是要被鞭尸示众的,能留给他的,也只有这一点东西了。”
唐芷漩:“我为何要帮你做这件事?方才那句话也不过是无从考证的半点恩惠——皇后娘娘?!”
皇后的嘴角渗出一股鲜血,她却仍是笑着的,只是说话已有些气弱:“我、没给你、斟茶……这算不算一点、多一点的恩惠?”
唐芷漩立即起身想要扶住皇后,却被皇后摇头阻止。越来越多的血从皇后口中渗出,她说话间已有呛咳,却仍挣扎着说道:“我父亲的第四个小妾房中……南墙暗格、有、先皇遗诏……”
皇后坐都坐不稳了,唐芷漩伸手想扶她却再次被制止,皇后强自用手撑着桌沿不让自己歪倒,眼神都已有些涣散,紧盯着唐芷漩说道:“你,若是你,定能、能做到我、做不到之事!”
说完这一句似是耗尽了她的力气,她仰面向后,重重倒地。唐芷漩连忙过去扶她,却见她脸上挂着快意的笑容,似是终于放下了什么。唐芷漩叹气,抬手轻轻阖上皇后仍然睁着的双眼,起身收好桌上的玉匣,缓缓走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