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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回 段恺背主献秀州 米泉络兄御德清

第十回 段恺背主献秀州 米泉络兄御德清 (第2/2页)

正当官军宛若山倒一般之时,却猛然听得两声长啸自贼兵阵后响起,原是两员勇将自那贼兵阵中奋勇杀出,一个手持赤铜刘,一个拳握金丝软藤枪,斩杀贼兵无数,正是那章宝、袁果平。薛斗南见此,便掉转马头迎住袁果平厮杀。袁果平与薛斗南武艺相近,正是对手,斗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负。那头章宝铜刘旋风也似地卷到,劈开一条血路。黄爱一棍打来,恰如赵二盘龙长打,搅入章宝怀中。章宝眼疾手快,连忙缩身避防。那边徐白见此时机,霍地跳下马来,施展柔术。往上一计朝天脚,正中章宝战马脖颈,章宝翻身倒地。袁果平见状,只觉胆丧心寒,不敢再同薛斗南缠斗,只得保着章宝,缓缓退走。薛斗南见远处烟尘滚滚,料想是高俅援兵已到,也是连忙率兵返还德清县去了。这边梅展、张开大败回寨,士卒死伤数不胜数,高俅虽是气恼,却也无奈,只得恬面遣人来报童贯,预备伺大军来至,一发攻打。
  
  且说童贯听过消息,又喜又急,急令进兵,须臾来至德清县。高俅出见,童贯道:“听闻太尉前日失利,故星夜来至。”高俅赔礼道:“前日轻出冒进,以致大败,方知前行孟浪,深愧于心,在此一并向枢相告罪。”童贯笑道:“此番俱乃事出有因,你我多年朋友,岂会因此小事衔怨,日后还要通力谋国,还请太尉多多关照。”二人皆笑,当下并排入帐,商议打城之法。闻焕章道:“杭州所倚者,无非北面独松关、德清县二处,今方贼已增兵屯守,若不先取之,杭州难破也!”童贯道:“前日已败,此番不可再鲁莽了。必有谋划方可。”言讫又问李光裕道:“不知李先生有何良策?”李光裕道:“请枢相容下官几日,待下官与闻先生多方访察过,那时定有计较。”童贯自依允了。
  
  且说李光裕自得了令,便每日与闻焕章一同出寨,遍察地理人情,思量破敌之法。这一日,两个正边行边议间,忽然望见一个汉子,面黄肌瘦、衣衫残破,却是背着一个满装着些东西的布袋,慢慢地走去。闻焕章道:“此人似有古怪,看他如此困窘,却不忍丢下这一个袋子,其中定是粮米之物。想江南久受方贼残害,田地连年绝收。不知何处来的这些粮米。”李光裕道:“我等可去问他一问,倘或有破方贼之策在彼。”两个遂打马上前,李光裕喝道:“兀那汉子,你是那里人?背上背的却是何物?”那人见是两个生员模样的人,忙放下袋子叩头道:“两位老爷容言,草民乃是这德清县北郊外青山乡的百姓,只为大军过境,乡中人都跑去了,惟我因有老母在堂,留在此间,这袋中却是白米,乃是供奉母亲之用。”闻焕章道:“看你衣不蔽体,食不果腹。却那里来的这许多粮米?”那人道:“此乃德清县中米坤将军所赈,他见而今饥民遍地,故而打开德清官仓,相与赈济。远近百姓都去受赈。”李光裕听时,心中暗喜,与了他一锭大银道:“多谢相告机密,日后天下太平,将此银子去做些买卖,好生奉养老母罢。”那人拜谢去了。闻焕章道:“我观李兄之相,似已有计,莫非以大兵诈做饥民入城乎?”李光裕大笑道:“闻兄果然知我,有此一计,德清唾手可得也。”两个俱是大笑,当下回见童贯,禀明此计。童贯亦是大喜,当下就唤过徐京、李从吉二将来。因徐京原是使枪棒卖药的,李从吉乃飞贼出身,故教二人精点了二百人马,扮做饥民,各藏利刃,入城去了。
  
  却说这德清城里米泉米坤兄弟二人自在督军赈济,稍得空闲,米泉就道:“兄长此法,当真妙计,而今百姓归心,皆愿投效,为以往所不曾有也。”米坤道:“威众服众之法,此其一也!从前圣公疏了此道,故而屡屡失利,今日收聚民心,不愁德清不保。”正说话间,只见一个百姓,背着米袋,挨挨蹭蹭,径到米泉身边,忽地从袋中摸出一把刀来,就来拉扯米泉。米泉猝不及防,被他一把扯下马来,一刀便结果了性命。此人正是陇西汉阳节度使吠天犬李从吉。这时众军都掣出刀来,就人群里乱杀起来,不问良贱,都排头儿砍将去。城中登时大乱,南军百姓各自乱窜,米坤眼见弹压不住,只得往南门逃去。这时官军已是攻入城来,迎面正有于灵、谭昌二将挡住,米坤大吼一声,便来相拼,于灵使动勾魂锁,谭昌舞一对判官笔,前来抵斗,才一照面,只见米坤一镰划过,掠断于灵马脚。于灵跌将下来,米坤复上一镰,一命归阴。谭昌大惊,拨马便走。米坤也不去追,径向南门外逃去,不想脚下忽然一绊,跌倒在地,登时便被乱军踏死。
  
  却说司行方正在县衙中议事,忽听杀声震天,人报宋兵已入城了。司行方急披了战甲,叫薛斗南、黄爱、徐白前来,道:“本将渎职败战,丢失杭州屏障,罪莫大焉,无颜归见圣公。今当力战死于此地,惟愿三位保小女琳璐送至我义兄厉天闰处,全我一点骨血,感激不尽。”薛斗南道:“将军不要如此,还请元帅一同突围,日后再图恢复。”司行方道:“纵回杭州,圣公定治我罪责,不若死于此地,万望三位可怜见。”又教那司琳璐上来,嘱托了事由。众人洒泪分别。当下司行方提刀上马,杀将出去,正遇着独行虎王文德。两马相交,双刀并举。战了四十余合,不分胜败。王文德见司行方手段高强,放出自己平生学识,不容半点空闲。两个正斗到酣闹处,不提防偏将夏人英从马后闪将出来,掣起鱼叉,望司行方脸上早飞将来。司行方急躲叉时,手略一松,被王文德一刀砍下马去。可怜忠勇贤士,今日丧命于此。
  
  再说薛斗南三人保着司琳璐,径奔南门。看看将近,却有酆美、毕胜二人挡住。薛斗南叹道:“今日我等俱死于此矣!”黄爱、徐白道:“叔叔莫慌,待我二人敌住宋兵,叔叔且保了司妹妹,速出城去。”薛斗南正待再言时,二女已自去战。薛斗南无奈,只得含着一包眼泪,保着司琳璐,抵死逃出南门去了。这徐白与毕胜斗了五十余合,早已抵不住。正待寻机施展柔术之际,毕胜早有一枪打下,正中肩头,徐白一下吃痛,不能施力,翻身下马。众军齐上,便捆绑起来。黄爱见徐白被擒,拔出剑来正欲自刎。那酆美上前只把刀背一敲,将剑敲落,左手一舒,便如捉婴孩一般提过马来,也掷与军士绑缚了。
  
  且说童贯高俅闻听德清县城已破,便督大军入城,只见城中四处起火,满地尸体,前来受赈百姓,中箭着枪而死者不计其数。闻焕章看时,颇为不忍,又见李光裕似有所望,便问李光裕道:“李兄所观何物?”李光裕道:“我所观者,无非这四下火光耳。不知闻兄又有何见?”闻焕章道:“我所观者,乃枢相也。看枢相红光满面,颇为喜悦矣!”李光裕笑道:“今番连得了这许多城池,成就偌大功勋,如何不喜?非但枢相欣喜,我亦如此矣!”闻焕章听时,只是唯唯。须臾到得县衙之中,王文德献司行方首级,李从吉献米泉首级,酆美献黄爱正身,毕胜献徐白正身。那黄爱、徐白只着一件单衣,鬓发散乱,满身汗污,被绳索捆缚严实,押上堂来。童贯见是两个美貌女子,不由笑逐颜开,转头与高俅切切不已。黄爱望见,便厉声叫道:“狗官休要有那龌龊之念,我姐妹今日被擒,有死而已!”童贯听时,冷笑一声,将手一挥,众兵卒便将二女拖下去关押,不得枉杀,余下随意处置。
  
  且说这德清县城既已被破,童贯便思量着再取独松关之法,李光裕出计道:“前日高太尉取德清不利,只因其怠敌轻进,今番当多遣军马,方可成功。”高俅道:“取独松关人马,先前我已预备下了,此番便不劳烦枢相起兵。”童贯听了,便依高俅先前所分,遣出三队人马攻打独松关。头一队是王文德引夏人英、周昂,并三万人马;第二队是杨温领兵,杨震、杨沂中父子二人为副将,带领两万人马,在后接应;第三队是项元镇并项飞鹄、项飞莹,也带二万军马,攒运粮草,兼与本部联络。这三部兵将在营中快活已毕,便兴兵去了。
  
  且说这独松关两边都是高山,只中间一条路,山上盖着关所。关边有一株大树,可高数十余丈,望得诸处皆见。下面尽是丛丛杂杂松树。关上原有三员贼将守把,为首的唤做江蔡,第二个是董举,第三个是王国。这三个都有本事,更兼善用奇技淫巧之术。次后方腊遣杭州昭武将军厉天闰率魇狨鼠厉天佑、伤齿虎姚义、恶贪狼张俭、阴驿马张韬四员将佐并三万军马,同去把守。那帐前燕子尹彤亦随同前往。这张俭、张韬乃是兄弟二人,原是本处土著,以入山行猎为生。张俭生来暴虐贪婪,善使一条自制的三节棍,面纹蜘蛛;张韬更是机警狡猾,又有一身好刀法,腿绣蝴蝶。只为本处财主占了山,不许寻常百姓上山,二人一气之下,杀了财主,占住此山,后就投了方腊。这姚义原是江南浅湖上一水贼,早年劫江之际,吃一伙镖客砍断一臂,被迫归隐山林。后因闻听方腊起事,也便前来投效,施展气力,不在话下。
  
  只说厉天闰听得德清已失,司行方战死,官军已自来取独松关。不由又悲又怒,便召集众将议策,尹彤道:“宋军远来,如不挫其锐气,不可胜矣!当先杀一阵方可。”厉天闰道:“侄儿之言,最是有理,只是倘或不利,当如何计较?”尹彤道:“关上自有机巧,全可照应,若宋军敢上关时,侄儿定教他有来无回。”厉天闰大喜,当下安排下去了。
  
  次日,王文德统兵来至,厉天闰遂统了厉天佑、姚义二将,下关相迎。王文德挺刀出阵,骂道:“反国逆贼,天兵至此,还不快快下马受缚?”厉天闰笑道:“尔等庸人,怎敢犯我关隘?今日不斩汝头,誓不回兵。”王文德大怒,正待出阵,早恼了背后夏人英,举叉来斗,南军阵中厉天佑抢出接住,这厉天佑身高不过五尺,却十分机敏,因此取绰号叫作魇狨鼠。斗了十余合,厉天佑回马便走。夏人英要逞功劳,纵马追去,不提防厉天佑眼明手快,掣出飞刀,一刀划着夏人英脸颊,就此破了相,官军急忙救应回去了。官军阵上周昂大怒,挥斧径奔厉天闰,这边伤齿虎姚义接过来战。这姚义虽废一臂,却装有机关义肢,上附虎爪,颇有膂力。古人曾有言:两虎相斗,必有一伤。两个斗到五十合之上,只听周昂猛地大喝一声,先一斧砍掉虎爪,复一斧将姚义劈作两半。厉天闰见时,急令收兵,退回关上。
  
  且说厉天闰败回关上,心下颇为气恼,江蔡解劝道:“今日虽是损了姚将军,却也伤了宋军一将,将军不必太恼。”尹彤道:“我观那杀姚将军的宋将,甚是勇猛,来日叔叔可再引兵一战,侄儿自有计较。”厉天闰依言,次日遂复引兵下关,来与王文德交战,那王文德挥刀出马,大喝道:“先前德清那首贼便是我所斩得,今日便教你也同他一番。”厉天闰听时,知他坏了司行方性命,怒不可遏,枪枪直望王文德心窝猛刺。不想王文德本事亦非等闲,两个斗了五十合,仍是不分胜负。周昂见王文德不可胜,拍马来助,不提防关上忽然一声厉响,两管炮打下来,正中周昂胸口,翻身落马。原来那弓弩都是守关将董举设计,不以桦木为根骨,竟把翠竹依环而劈,各为一节,以麻绳捆缚三匝,下置机括暗桩,立在关头,定作一点,左右各出一手柄调试,则其左右皆可摇摆自如。又以十年柳藤多月浸入火油之中淬炼,出成便可金刚不坏,刀枪难破,作为箭矢。每塞入竹管中,一节一矢,可容数十支,待要出击,需一气拉栓,则其管膛后端设有推柄,但发射时,虽不可一蹴而就,万矢齐发,却可一管连珠射出,二管紧随其后,定导追逐,无所遁形,故而此种机巧神器虽可以一当百,却是分外考验用者眼力,需得眼穿钱心者,方可用之。当时王文德见击倒了周昂,急舍了厉天闰去救,拼死抢回去了。厉天闰引兵掩杀一场,自上关去了。
  
  且说王文德抢回周昂,径回大营。众人看视周昂时,已然伤重,须臾气绝。王文德见时,大怒道:“贼人好生阴险,以此暗器伤人。”便要再往关口,夏人英道:“今日一战,已知贼人有伏在彼,倘然再轻进,恐铸大错。不若待杨、项二将军兵到,再做计较。”王文德道:“今日损兵折将,如不破得贼兵将功折罪时,我无颜归见太尉矣!”遂不听夏人英之言,领了残部杀向关口。厉天闰见了敌将,随手挑了杆蛾眉蓬铲,只身一人下关交战。王文德看厉天闰时,头带飞虎鎏铜盔,身穿剑鳞铁叶甲,外挂一件白战袍,脚下踏一双铁靴。碧眼明亮,好似无底黑潭;獠牙锐利,直教筋骨战栗。活生生一只啖人魔怪。这王文德焦躁,要捉厉天闰,横刀奔来,厉天闰也使挺铲来迎,二将来回斗了七八十合。厉天闰拨转马头,便上关去。王文德心下更是急躁,催马便追上去。赶到半山,厉天闰忽然弃了马,径往道旁林中去了,王文德见时,也撇了马,往林中去寻,只见厉天闰转了两转。忽然不见。王文德不见了厉天闰,心下不由一惊,恐吃了暗算,便就伏在近处一棵树后,暗暗窥伺,却只是寻不见,正疑惑间,忽然望见前头林木深处,探出一颗头来,面目狰狞,颇似厉天闰之相。王文德见时,便绰弓在手,望着那头一箭发去,只听一声大叫,那头忽地不见了。王文德大喜,便起身从树后出来,径走过去,正待探看时,忽然背后一人大喝道:“恶贼受死!”王文德急回头时,正是厉天闰,迎面一铲盖来。王文德招架不及,面门连兜盔,被铲成两节,终年四十八岁。
  
  原来前日厉天闰见虽是一时拒住了官军,却也损了将佐姚义,更兼官兵人多势众,唯恐久战不利,便依尹彤之计,令王国率手下裁缝连夜以草赶制一长人,为鬼神之貌,饰以丹黛,身服大衣,只作是厉天闰模样。着江蔡、董举、王国三人一同藏于大衣后,以惑官军。先前王文德放箭,正中草人,董举便叫一声,三个自将草人放倒。厉天闰却伏在一旁,只待王文德来看。可怜这王文德为报家仇杀了晚爷,逃走在江湖间熬出姓名,又在边庭上累建奇功,今日竟死在厉天闰之手。
  
  且说关下众官兵见王文德上关许久不归。正在犹疑,忽听一阵喊杀声,就看独松关上冲下无数兵丁,左边是张俭为头,右边是张韬居长。官军群龙无首,无不惊慌,各自奔逃。二张驱兵大进,直扑官军营寨。夏人英立脚不住,只得领了残部,寻后队汇合去,奔了许久,方到得杨温营寨,述说败绩。杨温大惊,慌召部将商议。杨震道:“王节度败绩,只因失其地利。哥哥这番进兵,当探听清楚方好。”杨温依言,便遣手下四名探子至独松关周边,打探地形情报。
  
  且说这四个探子,分别唤作冯龙、陈飞虎、褚麟、卫凤鸣,俱是惯走梁上之人,被杨温收为门客,今日正好用处。四个领了将令,便星夜前往,来至独松关下时,正乃东方发白之际,那冯龙道:“眼下估摸卯时了,我等且分作四处,自四方上山看视。”当下四人各自分开去了。
  
  且说这冯龙先到东面,径爬上去,只见四下俱是松林,极便于伏兵隐藏,便立在一棵树边,望风观察,正看之间,忽地感到有铁索套在脖子上,未及细想,便吃背贴着松树死死嘞住咽喉,须臾便面紫耳赤,欲用刀挥砍树后之人,却又不知所在,尽数挥空,又划不开铁索,无一时便死在树边。那执索之人转将出来,正是尹彤。原来尹彤料定此处较易攀附,定有人来,便每日守在此间,今日正撞着冯龙上来,当下尹彤便收了冯龙刀索,割下首级,回转关上去了。
  
  再说卫凤鸣扮作南军,混入南军巡山哨队中,自北面正道上山,远远望见关上一个十数尺高的长人立住,面目狰狞,颇似鬼怪,不由心中发怯,慌忙低着头只顾走去了,须臾到得关上,只见关上南军三三两两,修补关墙、整饬那火弩,又有那数个兵卒,在那里支住那长人。卫凤鸣将那火弩所在一一记住,便往那长人处去看,见是一个草人,心中暗喜。正待前去探知备细时,忽听一声呐喊,关上众人俱奔西面去了。卫凤鸣不知何事,只得也奔将去,原来西面陈飞虎意欲上岭,爬到半山便吃南军哨探发觉。当时便乱箭齐放。陈飞虎急躲至石后,虽是弓弩射不着,却也无计可施。卫凤鸣问知此事,一时急的无法。却也只得绰弓射去。正射之际,忽听主将张俭大喝一声,就见机关发动,巴掌大一个陶瓶飞将过去,只听噼啪一声,火光冲天,黑烟四散。陈飞虎正在逃窜,不防张韬已自身后过来,拦腰一刀,斩为两段。卫凤鸣见时,悲痛不已,却也无方,只得忍住眼泪,复去巡关,不觉便是天黑,见关上挂起冯龙首级,又不知褚麟消息,不由越发急了,遂寻个无人处,将关上布置画了一图,贴身藏了,来至南关寻找褚麟消息。正寻间,就听一阵响动,只见一个人爬将上来,正是褚麟,原来这独松岭以南面为最险,故而南军未多设防,这褚麟拼着性命,攀了一天,方才上来。二人相见,不由大喜,卫凤鸣忙将那图交与褚麟,教他速去报与杨温知道,自己仍是留于独松关,以为内应。当下褚麟便原道而回,径回本处报与杨温。这时项元镇亦到,当下一道儿来看。项元镇道:“既是关口有火弩时,非以铁叶盾车不可破之。”杨温道:“我这儿正有些,只是如何上得山去?”项元镇未及答话,身后项飞鹄叫道:“多添人众,自然推将上去了。”杨温道:“似此行时,恐多劳士卒矣!”项飞鹄道:“兵之为兵,正在以命报君,岂可惜力?”杨温、项元镇听时,心下不由生出寒意,兀耐更无他法,也便许了,当下各去准备。
  
  过了数日,杨温、项元镇引兵叩关攻打。厉天闰严令不得出战,只以机关退之。命令才下,便听官军连声呐喊,冲上山来便要抢关。关上厉天佑急令放火弩时,却见官军俱是铁叶车打头,火弩全然无用。众官军正行之际,忽地望见那个草人,一时俱吃吓住,手上不由松了力,几乎将车滚下山道去。厉天佑望见如此,不由呵呵大笑。项元镇见时,急道:“似此怎地好?”正无法时,身边项飞莹笑道:“伯伯勿忧,看侄女一箭破了这个草架子。”当下便吩咐亲兵取火油来,抽出一支箭蘸了,点着火,看着草人一箭发去,正中顶上,登时燃起大火来,关上南军见草人起火,一时俱惊得乱窜起来。官军望见,登时士气大振,拼着死力推动铁叶车,冲将上去。厉天佑大惊,忙教闭关拒敌,却听得关门处迭头呐喊。正慌乱间,不防身边闪出一人,正是卫凤鸣,拦腰一刀劈将过来。厉天佑猝不及防,吃卫凤鸣一刀斩为两段。南军失了主将,越发大乱。当时把关喽啰正要抵挡,早吃杨震砍翻五七个,大开关门,官军潮涌杀入。江蔡举剑来斗杨温,只三合,便吃杨温一刀打翻捉了。董举正待走时,只见项元镇一箭发去,正中左腿,登时仆地,众军上前缚住。王国见不是头,便欲自刎,官军一发涌上,夺下剑来,亦捆捉了。厉天闰眼见独松关不保,只得弃了关隘,留张俭、张韬断后,与尹彤自东关小道下岭逃生去了。杨项二将得了关城,遣人飞报童贯。杨沂中拦住张俭大战,两个斗无三五十合,张俭心中慌乱,本事施展不得,被杨沂中枪杆敲落马下,众官兵一齐活捉了。张韬欲要跳崖逃命,吃小校一挠钩正搭住头髻。急去腰里拔得刀出来时,上面已把他提得脚悬了,亦被生拿。杨温与项元镇见擒了二张,教与江蔡三人一道儿解赴童枢密帐前献功。童贯得报大喜,教押下与黄爱、徐白监在一处。原来前日两浙制置使谭稹递到通行文书,奉枢密院面奉圣谕,嗣后所有江南大盗就擒之日,讯系盗中头目,一概随地监禁,统俟巨魁方腊获到之日,以备献俘。童贯领了此谕,便吩咐众将努力擒贼,以副圣心。自统大军,进发杭州,不题。
  
  且说厉天闰败回杭州,见了方腊,伏地请罪。方腊闻听独松关已失,不由大怒,当下传旨教免厉天闰官爵,贬回清溪为太子方书侍卫之臣。厉天闰领了旨意,便带同尹彤并先前自德清逃回的司琳璐,往清溪洞处去了。这边方腊自与众臣商议退敌之法,正说之间,就听守城小喽啰忽来报道:“官兵大队到杭州城前了!”众人闻得前来官兵攻城,一个个面面相觑,急得手足无措,便一齐把眼去看汪公老佛。只见汪公老佛眉头一皱,长声道:“这个不妨,眼下虽失独松、德清二处关隘保障,然我杭州城池城高墙厚,众将之内不乏良卒。众位将军先且齐心守着,我与圣公入密屋之中自有妙计。”众人闻听,登时大喜,各执器械,带了兵马,开门出城迎战。圣公方腊自是跟了汪公老佛进内,二人密室对坐,良久方腊一声长叹,不觉流出两行泪来,低声道:“汪兄,你看我这大事将是如何结局?”汪公老佛道:“圣公何如此颓唐!古人仅凭一成一旅,尚可中兴。今虽失了三分城池,而现存州郡一半有多,猛将云云,岂不可以有为?”方腊道:“话虽如此,眼下官兵来此,天欲亡我,不可为也。还请汪兄速速为我划策。”汪公老佛又沉吟半晌,目视方腊,将中指蘸了口茶水,在桌上轻轻写了一个“走”字。方腊见了连连摇头道:“这个断断不可,我一走如何对得住群臣守土之盟。若撇了大众同走,官军必然追来,仍与不走何异。”汪公老佛道:“圣公莫忧,杭州城池坚固,极难攻打,圣公且退清溪,暂凭四州富饶,尚可中兴回转,此乃唐僖宗暂避西川而复归长安之故也。我自去往衢州寻觅故交圆通高僧,其有绝技在身,必可力挽狂澜。”方腊听了,连连鼓手道:“好极、好极!”
  
  当下君臣二人谋划已定,遂拟圣旨,当有殿头官传令,宣余下尚留城中战将,都到行宫之中,扬尘拜舞,顿首山呼。司天太监浦文英出班接旨,高声读道:
  
  “奉天承运,皇帝诏曰:朕赖群臣效死之心,而得天下十三州郡,独吾民终岁勤动,妻子冻馁,求一日饱食不可得,凡事以为如何。天国既无荒错,而今以大宋国背信弃义,袭我城池,残国庶民,三里之城,已失藩维之守;九庙之祀,当成煨炉之余。朕意南结四州之力,安万夫之心,今依虎将之勇,保苍生之安。事成之时,当为我国一统天下之日。钦此!”众人令旨,仍据城坚守。那侧方腊安顿好杭州事宜,便与汪公老佛各领随从,分路左右,南下寻机。
  
  只因这一下,有道是:
  
  才称高枕卧,又遇叩门惊。
  
  正是:独松关前,大显虎将神威。官家宅邸,算计绝世阳谋。不知这杭州战事如何分晓?且听下回分解。
  
  此一回内,折了十八员南军将佐:
  
  黄百全、黄百斤、燕横、欧阳寿通、余志高、宣飞杰、杨洪、严勇、李玉、弓温、叶贵、宣飞虎、朱立雄、米泉、米坤、司行方、姚义、厉天佑
  
  就擒七员南军将佐:
  
  徐白、黄爱、江蔡、董举、王国、张俭、张韬
  
  折了十员官军将佐:
  
  仇鳌、范杰、娄芳、庄迈、荀豫、于灵、周昂、王文德、冯龙、陈飞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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